等其余宫人都退下了, 林姝姝又有些不太安心。
但不等她有何反应,云大人先开口:“姝姝,好久不见, ”
“!”林姝姝藏在袖下的手猛得收紧,放在桌上的那只反应更大,直接不小心将茶盏打翻了, 尚有余温的茶水尽数浇在她的腿上, “啊!”
“姝姝!”云添的动作远远快过她,三两步跑过去, 第一时间将宽大的裙摆往上拉了拉。
看他那模样, 竟是要将裙面彻底掀开。
吓得林姝姝赶紧阻拦,说话都变得结巴了:“不不、不用了!我可以自己、自己来!”
云添没有反对, 只是微微仰头, 言语间多了点失落:“姝姝怎么……同我生分了?”
姝姝也不知道啊!
林姝姝脑子里乱成一团,愣愣地同他对视片刻, 又一把将裙摆抢回来。
她怕自己在“云大人”面前露出马脚, 借口要去更换衣衫, 慌慌张张从现场逃走了。
里屋。
林姝姝说是换衣裳,但只把裙衫拿出来,就一直靠在衣柜上, 努力转动她那快要生锈的脑子,试图在记忆深处揪出一点蛛丝马迹。
然而, 许久过去。
――丝毫没有。
不说想起她与对方的过往, 就连那位云大人叫什么,她都不知道。
见实在想不出东西来, 林姝姝只好暂时放弃, 又怕对方等急了闯进来, 赶紧更换衣裳。
换衣裳的时候,林姝姝满脑子都是外面的男人,或者神思一动,恍惚能看见来皇上发现自己被戴绿帽子后的勃然大怒。
直到指尖不小心碰到大腿,一阵刺痛将她的思绪唤回来。
低头一看,原来是刚刚被温茶烫过的地方染了一片红,靠近大腿根的位置还起了一个小水泡。
“……”毁灭吧。
林姝姝颓然地坐下,努力放低身子,扒着脑袋看伤处。
她的身子娇弱,皮肤也比旁人娇嫩许多,平常稍微被谁捏一捏手腕,都能留下鲜明的红色指印,更何况是一整杯茶水浇在身上。
可此时此刻,她没有时间好好打理伤口,只在上面抹了一层薄薄的烫伤膏,然后一咬牙,用一块干净的发带把伤口处绑起来,再笨手笨脚地穿好裙衫。
可她刚往外走了两步,脚步一顿,又匆匆回去加了一件披肩。
外面,云添等了许久,总算在他耐心耗尽前,等到了林姝姝出来。
林姝姝抿了抿唇:“……坐。”
云添并未与她客气,等她坐下后,很自觉地在距离她最近的椅子上坐好,然后问了句:“刚刚的茶可有烫伤?你皮肤娇嫩,要是不小心烫伤,可千万不要瞒着不说,不然我给你看看吧。”
“不不不用!我没事,不劳烦云大人了!”林姝姝忙不迭拒绝。
话音一出,云添不觉一怔。
半晌,他苦笑说:“你真的同我生分了,姝姝,你以前不都叫我添哥哥的吗?”
破案了。
这位云大人同贵妃,不说是姘头,至少也有点不该存在的关系。
林姝姝身子一颤,起了一胳膊的鸡皮疙瘩。
“添、添哼哼……”她故意含糊了声音,听起来像那三个字,实际根本没能喊出口。
云添这才稍有释怀,但看到对面面容依旧的女子,刚有起色的心情又重新坠下去。
他微微低头,似在自言自语:“当年你偏要嫁入皇家,一别数载,姝姝……可有后悔?”
林姝姝说:“大概、暂时可能,还没后悔吧。”
“是了,这是你的性子,或许你也后悔了,但你绝不会说出来。”
林姝姝轻易不敢开口,大多都是听云添在说,偶尔应和两句,若有心不难发现,她嘴里的几个字根本没有任何有效反馈。
次数一多,云添也察觉出不对来:“一直是我在讲,姝姝怎么不说说你这两年如何呢?”
“我听说皇上待你……”
“皇上待我挺好的。”不管是否真心,林姝姝是不敢在外人面前说司祁的不好。
哪怕能看到云添黯淡下去的眸子,她也要把剩下的话说完:“皇上信任我,后宫大小事均由我定夺,太后娘娘也很好,待我很是和善,公主也很好,时常找我说话,还有许多后妃,大家一起玩的时候气氛也很不错。”
“哦对了,你可能不知道,前段时间出了点意外,我不小心碰到脑袋,忘了许多事,你我之间……也不太记得了。”
“啊?”
云添是月前才回京的,正巧遇上皇上去行宫避暑,他便得了个伴驾的位子。
不过到行宫后他也不是清闲的,前一个月多是在述职,同皇上汇报这一年巡查的所见所闻,直到两天前才把所有事汇报完毕,得了皇上赞赏,得以休息几日。
林姝姝失忆已经是许久之前的事了,根本没人跟云添说,他也不知道。
只在他得知贵妃也在太和行宫后,他的心就一直平静不下来。
忍啊忍,终于还是向皇上请旨,想求见贵妃娘娘,传达老师关怀。
林丞相并没有什么要带给贵妃的话,这不过事云添想见人的谎言,所幸司祁没有多问,直接允了他的请求。
这才有了今日相见。
云添好半天没说出话,许久之后方问了一句:“那我们在姻缘树下――”
“抱歉,我也不记得了。”林姝姝不想听他把剩下的说出来,赶紧打断,然后借着饮茶掩饰她眼中的慌乱,“往事不可追,云大人也莫要过于沉湎过去,没必要。”
云添却不能理解她:“什么叫没必要?当年你将入宫廷,我说放你去追寻那母仪天下的位子,是你亲口对我说,不论身在何处,你我之情谊,绵延无绝期,如今你却同我说――”
“只有我一人沉缅过去吗?”
云添停了片刻,大概是怕林姝姝误会,又哑声说道:“我并非威胁你,今日前来,也是履行两年前的诺言,同你见上一面。”
听到这,林姝姝用手遮住眼睛。
可云添还在继续:“你说看在这么多年的情谊上,求我再帮你一回,我听你的,我来了。
“……抱歉。”
在搞明白她与云大人的具体关系前,林姝姝不好轻易开口,再次拿出拖字诀,好说歹说,总算哄得云添先离开。
云添来时情绪高涨,临走却失魂落魄,几次回头,目光皆被林姝姝躲过去。
送走云添后,林姝姝瘫在椅子上,好半天不能回神。
真是。
好大一,两人郎才女貌,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定亲。
这种情况一直维持到相府小姐嫁入皇家,才有所终止。
但林姝姝觉着,不再一起去灯会,并不是因为这俩人情断义绝,只是一堵宫墙,拦了两人步伐罢了。
林姝姝听得心惊肉跳,几次探头看门窗,见没有不该有的人影,才敢让落萱继续讲。
等落萱说完了,林姝姝也被吓得不轻。
但她还绷着脸色,严厉交代:“本宫叫你打听的这些事,说完你也该忘了,或者烂在肚子里,若是哪天被旁人知道,先不论本宫如何,你们也一个逃不掉。”
“是,奴婢知道的。”
敲打过后,林姝姝就让她退下,连带着把门窗打开,屋里闷,让她思考都不好凝神。
然不等她理清头绪,却听落萱去而复返:“娘娘,皇上来了。”
林姝姝一下子坐直身子,不待整理衣衫,司祁的脚步声已经接近,不过眨眼的功夫,就能看见男人走进来。
司祁进来后先是四处看了看,习惯性地问了句:“今日罚抄的字可写完了?”
这已经是最近的每日必答了,林姝姝诚实道:“写完了。”
“写完了就好,朕听说,今日云大人来了?”司祁漫不经心地问了句,“朕记着,云大人之前在相府住过几年,姝姝同他关系可好?”
话落,冷汗瞬间浸透林姝姝的后衫。